假装我像空气一样存在。

【扶摇】【宗越X云痕】千山鸟飞绝

电视剧快进看小说没看过,大多数情节全是私设,跟电视剧和小说都无关好爱我们云痕小甜甜哦。
骨科大法好!年上大法好!!

宗越没有告诉过云痕,他此生最为恐惧的时刻并非是在成了山的死人堆里啃食别人的尸体。
那些时刻,想起来觉得可怖,然而听着哭声,心里想着却是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要报仇。
所以,是在尸山血海里挣扎也好,未遇到长孙无极前在酒肆客栈里做杂役也好,他每一次被人欺负,遭受屈辱,心里的恨便被多一分,记忆里亲人的哭声也就愈加清晰,想着要手刃齐震的心思也就更强一分。
那些时候他很少想起云痕,毕竟仇恨聚起的勇气如同一只涨满了的鼓,只怕一想到那人就如同针扎了一般,瞬间没了形状。
他只在某一时刻想起过自己的弟弟,那时候他在大户人家做仆役,那家女主人算不上仁慈,衣食却并未短缺,即便经常遭遇打骂,他便也觉得无所谓了,可是命运何曾对他那么便宜。
那日府里的公子哭哭啼啼说自己丢了父亲送的弓箭,夫人大怒派人前去调查,最终却发现只有宗越和管家的小儿子进了公子府。
管家看着他眼神躲躲闪闪,最终还是狠了心,说是宗越教唆自家幼子,还望夫人看他年幼便饶过他。
那夫人沉吟半晌说,那另一个可就饶不得。
宗越大冬天被鞭子打了个半死然后扔出府自生自灭,外面天冷雪厚,他心气高,想着即便是冻死也不要在这家人的门口。
开始还能支撑着走,后来便是走一会儿摔一跤,后来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宗越在雪地里睡了一觉才醒来,发现这竟然是乱葬岗,原来他父母家人尸首皆埋于此处,他昏昏沉沉间竟不知道自己来了此处。
冬日天黑得早,此时早已不知时辰,这乱葬岗向来有些诡异故事,因此附近并没什么人烟。他此时又困又饿,身上又疼得厉害,漂泊这三年那一点娇贵心性早磨得没了影子,却忍不住又想着幼年时候母妃亲手熬的温汤,她并不会像齐韵那般放许多新鲜材料进去,喝在口里淡淡的,却很是清甜。
弟弟是最爱喝的,平日里倒是乖巧,一听到有汤喝,两只短腿跑得比谁都快,宗越怕他摔着,一路在后面小心护着。
谁知道弟弟端起碗尝了一口便哇哇大哭,那汤放在那里没多久,弟弟又是个小猫舌头,便被烫得痛了。
母亲听了声音赶来,一看弟弟哭得可怜便数落起来"做哥哥的,怎的不知道照顾弟弟。"
宗越那时候心里委屈,鼓着嘴也不说话,闷头出去练剑,弟弟喝得肚子圆圆的,一旁皱着脸看他练剑,等了半天不见他停下,便去拉他的衣角,全凭宗越留神看着他才没伤到他,他心里生气,点着弟弟的脑袋"你呀,待会儿母亲又要责备我。"
弟弟笑着便抱住他,弟弟太小了,抱住他也只能到他的腰,软软的一个。
宗越那一点不快心思便都忘了个干净,他这个弟弟长得眼睛圆圆的,脸也是圆圆的,矮墩墩的身子,又白嫩,话都讲不清楚却又分外乖巧,他纵然有时候有一点不忿父母偏心,着弟弟的小脸只觉得自己的弟弟天下第一好,便是不管谁都要将他捧在手心里的。
宗越蹲下身,将弟弟抱起来,弟弟却又可怜巴巴地盯着哥哥看"哥哥,要喝鸡汤!"
宗越摸了摸他的小圆肚子"不能再喝了,会更胖的!"
弟弟摇摇头"要哥哥喝!"
宗越便拉了弟弟的手,一起回去。母亲还在那里等,她方才发了脾气,这会儿虽然觉得自己不对,到底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弟弟却一脸委屈"母亲凶哥哥,不好。"他说话晚,心里的意思表达不出来,急得要哭出来。
世子妃顺坡下驴"越儿,刚才确是我急了,不该冤枉你。"
宗越就什么气也没有了。他捏捏弟弟的脸,这个小哭包,一着急便两眼泪汪汪。
平日里父亲总埋怨母亲,说这孩子即便是长得乖巧也是个男孩子,整天如此爱哭成何体统,将来如何能当大任?
宗越便不服气,弟弟心思纯真,又天性善良,便是见了一只兔子受伤也要哭上一哭,可见将来定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再说,即便是男孩子,爱哭又有什么不好,大不了自己将来保护弟弟便好了。
他如此争辩,倒是惹得父母一起大笑起来,弟弟那时候还小,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也跟着一起笑,还要抓紧哥哥的衣袖,生怕他又溜出去找别人玩儿。
此情此景,不过四年而已。此时他躺在乱葬岗,耳边听着狐狸野狼之类的嚎叫声,大约是雪下得急,这些畜生没来得及预留点吃食。宗越脑子里迷乱想着,莫不是今晚便要交代在此处?他想要起身换个姿势却发现浑身毫无力气。
他之前睡着时不知道是靠了哪位先贤给此地立得一块石碑,也是幸亏女主人良心未完全泯灭,叫人给他穿了一件厚实衣服,不然怕是早冻死在这里。
可是如今衣服早已经湿透,他整个人又似冻住了一般,身上却烧得厉害,不知道是被打得淤伤还是方才在此地睡了一觉着了凉。
雪已经漫过了他大半个身子。宗越不甚清醒,脑子里一会儿想着大仇未报,今日便交代在这里岂不可惜,一会儿想着幸好七十八条人命皆在此处,也算死得齐整。
然而朦胧之间却总有小孩子手里拿着糖果糕点冲他扑过来,宗越想要伸手接住,那个小孩却扑向别处,那人比他矮一点,笑着接住弟弟刮他的鼻子"小馋猫,就知道吃。"
宗越从梦里惊醒,原来那个人竟不是自己吗?也是,弟弟现在生死未卜,不知道在何处。而自己在这个乱葬岗,与潜伏在暗处的野兽和不知道名字的鬼魂作伴。
宗越忍不住哭了起来,往常他心里还有一点找齐震报仇的念想,如今却觉得委屈又疲惫,他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虽然说着要保护自己的弟弟,却连弟弟也找不到。
他又睡过去了,嘴里喊着弟弟。
许是上天怜悯,那一日他并未冻死在乱葬岗,反倒是因为哭得太厉害惊扰了歇息在此处的一个云游之士,那人是医者,虽然确有些三医三不医的奇怪规矩,只是宗越入了他的眼,又哭得怪可怜,便将他带了回去治了伤,煮了鸡汤给他喝。
那人将宗越带回天权国,教他医术也教他武功。对着外人只说是故人之子,门下内外也对宗越颇为恭敬。
二十岁那年,宗越下了山,师父嘱咐他"你执念太深,我劝不住你。只是你偶尔需想想以前的自己,切莫陷得太深。"
宗越的确是想不起来了,算起来已过了七年,灭门一事也过了十年,他连弟弟是否活着都不知道。
他找了弟弟很久,有时候灰心觉得怕是已经死去,有时候又怕找到的是什么被人养坏了的市井无赖。
可任他如何想,却未曾想到自己弟弟被养在杀父仇人身边。那时候他初到昆京,虽然有人传他是某某的弟子,然而神医的名声毕竟未能立起来。
医者一道,世人只信眼见为实。初入昆京确实窘迫了几日,偶尔长孙无极也来救济他,又知他心性强,便故意赌输给他,他心里也承了这份好意。
那时候他还没资格给达官贵人看病,经常是些市井小民头痛脑热便去找他。有次是个国公府亲信的侄子,说是得了不治之症,多少名医都治不了。
宗越倒是胸有成竹,这病治起来麻烦,需得医生衣不解带侍候半个月,倘若病人严重些一月两月也是可能,况且还有被传染的风险。
这亲信占了个肥缺,在钱财上并不小气,对自己侄子也是十分疼爱。有次前来探病便聊了起来,那时已是诊治后期,只需每日施针即可,但是却疼得厉害。
病人开始咬牙挺着,最后受不住了开始哀嚎。那亲信大笑,说,你就是受罪太少。你看咱们府里的云公子,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小时候刚进府不听话,被饿了几顿也不是老实了?后来学武进度慢,被老师打板子不说,雨地里跪了一整晚认错,都发烧了该做的功课还得做。
宗越旁边听得有趣,就连病人也来插嘴"叔父你也说是云公子,一般人可不能跟他比,他便像个假人连七情六欲也没有的。"
那探病的也哈哈大笑"不然怎么能是国公眼前的红人呢!"
两人也不避讳宗越,眼见着病好了又千恩万谢。
宗越却对那个云痕有了几分兴趣,昆京城里没人不知道云痕的大名,有人避如蛇蝎有人恨之入骨。
要说这云痕为人倒不是多坏,只是他对齐震忠心耿耿,而齐震这几年倒行逆施之事不少,每次前来杀人取命的便是这个冷着一张脸的云痕。
坊间便有童谣传"声震天,欲称王,踏云留痕鹰羽长。"说的便是齐震、云痕以及他养得那只鹰。
在市井小民的眼里,云痕和他的那只鹰都有了神性,小孩子在家里不听话话,父母管教不得,便念着这歌谣,说,小心云痕和他的鹰来抓你。
宗越听这种种传说,不禁更有兴趣。
却不料想很快便见了面,多亏了齐震的亲信多加推荐,宗越才有了进去国公府的资格。
亲信只嘱咐他,说是老夫人旧疾复发,这会儿疼得厉害,国公向来是个孝顺之人,请先生务必小心仔细。
宗越谢过他往院内走,只见台阶之下,一人穿着黑色披风穿着高马尾,正跪在那里。宗越不留神多看了眼,此时日头正毒,那人被晒得受不住,却不肯擦一擦脸上的汗,只是直挺挺跪着,低着头,也看不清正脸面容。
齐震守在母亲旁边百般安慰,然而此时老夫人早病得糊涂,嘴里骂着"你将那个云痕赶出去,要不是他办事不力,韵儿早就找回来了。"
齐震见宗越进来也就不再多说,让他前去诊脉。又冲着门外喊"还不快滚进来!"
宗越一边拿出悬丝一边惊奇,原来刚才院里跪的那人便是云痕么?
宗越半对着门外也看得不甚清楚,只见那云痕进门行了个礼便跪了下来"云痕办事不力,请夫人责罚。"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听起来一点却有点阴郁气息,倒不是个少年人声音。老夫人还在哎哟哎哟不搭声,宗越知道她这病多半是装的,心里无非是恨儿子不好好管教孙女,故意撒气罢了。
齐震自然也知道,只是陪着做戏"这云痕最近是被我宠坏了,叫他做个事都不愿意动,母亲不要着急。云痕,你闭门思过半月,薪俸也就不必领了。"
宗越心里冷笑,这齐震唱念做打,果然是天下第一的伪君子。
好在他见惯了,便适时开口"夫人无甚大碍,只是心思郁结,这几日暑气炎热,怕是血气旺盛,还需认真调养。"
老夫人大约也明白戏是该结了,懒懒得说了句"劳烦先生了。我今日有些乏,你们退下吧。"
齐震便吩咐云痕"去先生府上拿药去罢,可别再偷懒了。起来吧。"
云痕应声便站了起来,宗越这才有机会打量他,只是惊讶却不小。
这云痕身量很高,身形细瘦又一身黑色劲装,外面一件黑色披风,整个人便如同一杆枪一般立在那里,那梳得高高的马尾却正好像枪的红缨。一看这人便知齐震为什么器重他,一件再趁手不过的人形兵器。
只是,即便身形完全不同,气质冷硬又低沉,却让宗越觉得无比熟悉,他几乎忍不住要扑上去喊一句弟弟了。
他以前听别人说过,孩子尚在襁褓中便出门在外的商人,回家后孩子都已经会跑会走,然而这孩子虽然没见过父亲,却能从众人中一眼辨别出父亲的气息。
他那时只感叹亲缘妙极,如今看到这人却忍不住感叹,果然是自己的亲弟弟。
他将神情敛去,以免别人发觉,说话声音却都发着抖"那就烦劳公子跟我去一趟了。"
云痕不疑有他,悄无声息跟在他身后,这人一身黑在白日里本当十分显眼才是,却因为长久训练显得无声无息。唯独宗越心中澎湃,想着若是自家弟弟长大到这个年纪了,怕是少不了要抱怨几句天太热不愿意去之类,一时心中酸涩甘甜,竟是无话可说。
他并未敢多说一句话,拿了药之后云痕只说了句"留步。"
宗越在门口看他,只见那人走到门口,嘴里呼哨一声,便有一只矫健的雄鹰飞了过来,落在他肩头。宗越看得清楚,云痕嘴角勾起微微笑了下,又轻轻叹了口气。怕是给刚才受了委屈的自己一点小小安慰。
宗越看着纵马离去的少年,心中微微一疼。他的弟弟若是安然长大,又何必在仇人眼前受这种委屈。
宗越万般感慨只能按下,他知道时机还不成熟,他还要等。
只是从前乖巧可爱的弟弟,如今这般了无生趣。
说来奇怪,宗越和那名国公府亲信关系维持得长久。那人连夸宗越不忘本,他从前也在齐震面前有脸有面,可如今太渊无人不知齐震只信云痕,久不得志便不免有些怨言,却不也会说得太明显,只说着云痕如何如何忠心,嘴上夸着却又像暗讽,见宗越听得有趣,也就没了顾忌。
而宗越便是听着这些来了解自己的弟弟,他有时候觉得云痕那么陌生,说杀就杀不眨眼睛,有时候却又有些傻气,为了哄齐韵开心满大街去搜罗些小玩意儿,对方不领情却仍然搜了一堆又一堆。
"还不是想巴结国公府小姐,也不看看国公就把他当下人,看得上他?"
宗越就心里默默辩护,弟弟从小就很喜欢这些东西。
小时候出去逛灯会,宗越给他买了个花灯,他捏在手里生怕人抢,后来下雨,偷偷放在外面说要让花朵儿浇水才能长大,谁知道第二天天晴了,纸糊的花灯却被打散了,只剩了骨架,弟弟哇得一声就哭了。
他只不过是想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都送给别人罢了,是个傻孩子。
宗越不否认,每次看到云痕一脸冰冷做事的样子,心里也气,气他认贼作父,气他什么也不知道。可是看他有时候委屈样子,又觉得心疼。
宗越这般自虐着,终是等到齐震与长孙无极回了昆京,中间变故无数,倒是叫长孙无极登上了王位。
这个假世子道行不浅,宗越与他自有七分真交情在,彼此支持,共同扳倒齐震。
等到时机成熟了,是时候告诉云痕真相了。所以宗越露出破绽引他前来,又故意问起他的伤,最后才坦然相告。
云痕万般纠结,最终还是站在了他这一边。只是他哭着喊自己哥哥让他放过齐韵的时候,宗越那点疑惑又冒了出来,是不是不该让他卷进来?
云痕虽然为感情所困,却仍然不妨碍他面对别人冰冷无情,他骗韩将军的时候毫无破绽,在齐震面前虽然偶尔恍惚却从未忘了正事。
后来长孙无极登基,昆京一片混乱,齐震自杀,齐韵不知所踪。
等一切大事落定,宗越才有机会细想,他的弟弟,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
具体是在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长孙无极那边焦头烂额,虽然太渊大权在握,可是朝中那些人似乎已经对他有所怀疑,而扶摇身上的封印已经解开,五色石的秘密怕是已经瞒不住。
那日扶摇来见他,神色恍惚问了一句"倘若先生身边之人对先生有所图,先生该如何?"
那时候云痕正在案旁熟睡。扶摇看看他又看看云痕,好似洞察一切,这女子一向聪慧,只是笑了句"怕是我猜错了罢。"
便不再提起。
宗越回忆起来,总觉得她似乎在与某人告别。
云痕是在半夜醒的,那时候宗越还没睡,他这几日歇息足够,此时担忧弟弟,更加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句"有所图。"
自己对云痕果真有所图吗?宗越不敢往下想。
齐韵早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却仍是忍不住要向他剖白心迹,然而换了宗越本人,是断没有这份勇气的。
他向来是刚毅果断的一个人,此时犹犹豫豫,一怕父母在天之灵不能安生,二怕世间舆论如洪水猛兽,三怕,怕自己的弟弟躲着自己。
他和衣躺在云痕身边,这人连睡着也冷硬得像一杆枪,手臂搭在腹部,整个人却仿佛会随时跳起来一样。
宗越之前替他看过伤,那身上一道一道的伤疤,便是将他这个做兄长的心都割碎了。
宗越一躺下来,云痕便像有了依靠一般,立马靠近他,先是身体微微蜷缩,后来又翻身侧躺对着他。宗越索性也侧躺着,面对面看着云痕,眉形锋利,睡着了眉头皱的紧紧的,脸上线条又硬朗,完全不是小时候软软乖乖的样子。
可是脸还是有一点点圆,又看起来软软的很好捏,嘴巴嘟起来一点鼓着,一只手不知道怎么摸到了宗越的发带,便用拇指和食指攥得紧紧的。
宗越叹气,是亲弟弟没错了。小时候母亲宠他不愿意早断奶,喂到了两三岁,最后还是宫中太医苦口婆心,说是如此下去恐怕孩子适应不了普通饭食。
那时节为了不让弟弟半夜起来闹,母亲还特意让他带着弟弟睡。经常是半夜三更侍女哄不下去了就带到宗越的屋子,宗越一边揉眼睛一边把弟弟接过来,哄着已经哭得抽气的弟弟,只见小傻子一边哭一边打嗝,慢慢声音也就弱下来了。过了几月,时辰尚早,弟弟便抱着自己的小枕头要和哥哥一起睡。
如今情形早不是那般模样,云痕长得比自己还要高一些,睡着以后越贴越近,却连梦里都睡得并不安稳,连梦话都是"义父……不要……哥"。
宗越却知道他梦到的是什么。这几日大事方定,昆京城里乱成一团,许多齐震之前的仇家自然忘不了这位"鹰羽长"的国公府少公子云痕,齐韵不知所踪且本就是女子,众人对他并不关心。云痕虽然是个义子,然而毕竟算半个儿子,况且他从前在齐震手下杀伤无数,如今失了依怙,自然有得是仇家。
长孙无极那边说,虽然那位章大人催得紧,但令弟须得委屈隐藏几日,身份还暂时不能透露。
宗越心里明白,齐震能死得这么快,长孙无极功不可没,因此当然要承他的情。
委屈的只有自己的亲弟弟罢了。
宗越自己警醒又想得多,早在大事谋定前便换了住所,怕的是以后被人打扰。然而没想到云痕便是藏到此处也被人找到。
有的是光明正大来比试,技不如人骂几声难听的便走了。有的自知无力报仇,便整日在院外烦扰,见云痕出来便说些不干不净的。
一时半晌想要换个住处也是不能。云痕倒没说什么,想是他允诺要报仇前便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然而他如今活着却需要面对这些琐碎事宜,宗越看在心里,想着自己曾夸口要保护弟弟,可是世间万般人情冷暖,他竟是半点也替代不得。
云痕将手里宗越的发带攥得更紧,梦里没了拘束,半个身子都埋进宗越怀里,如今虽然已经快入了秋,可天气仍然热,就好似一个火炉贴在身上,这傻孩子睡觉不脱衣服,如今换了一身寻常白衫,头发也散了下来,看起来乖顺了很多,却也显得整个人愈加苍白,眼睛周围乌青一片。
此时大约梦到了不好的东西,泪珠凝在睫毛上,凄凄惨惨。
宗越将人抱紧了些。
宗越原先也奇怪,究竟齐震给云痕灌了些什么迷魂汤?后来却是看明白了,这老家伙惯会玩弄人心,平日里一个巴掌一个糖不说,他走到绝路时,剑抵在脖子上,满脸含泪看着云痕“痕儿,是义父对不你。”说完便一心求死。
宗越那时只恨自己没能早点杀了齐震。这人老奸巨猾无耻至极,哪怕是死也要让人不得安生。他心里拿定了云痕重情义,便在临死前摆了云痕一道,叫云痕那三分愧疚变成了八分。
宗越心里明白,自己便是上天入地的神医,也都治不好云痕心里那块疤了。
云痕抱着尸首哭了一场,只是默默流眼泪,宗越心里多少话语却也分辩不得。只要他开口,便是将云痕推得越来越远。
自国公自戕到如今,云痕越发沉默,闲时便被哥哥锤制些药材,神情不知在想些什么。有时候技痒在院子里舞一套剑法,行云流水一般,到了中途又恹恹停手。
如今父母大仇得报,宗越心上多年的担子也算是卸了下来,却免不了要为云痕操心。这个弟弟若是能同儿时一般撒娇卖乖服软多好。只是他又冷又硬,眼见着心上的负累快把自己压死了,却仍然是冷着一张脸,不言不语地走到一边去。
如今兄弟两人倒比之前生分许多。
宗越十分不甘心,纵然他时常分不清自己对云痕是心疼弟弟多些,还是别有所图多些。可是云痕是他弟弟,一生一世都是,是以无论如何,他这个做兄长的都当撑起责任才是。
外面仆人这时提了灯来叮嘱,说是今夜雨大,两位少爷记得多加衣裳。
那人也是好修养,看兄弟两人睡得缩成一团竟然眼皮都未动。
宗越又将人揽紧了一些,云痕这几天累坏了,此时睡得沉了些,那些不好的梦境也停了,人却不老实起来,自己贴过来不说,长腿也放在了宗越身上。
宗越笑了,他弟弟小时候便有这习惯,小小的一只短腿放在人身上,不小心被推下去了半夜起来还要哭鼻子。
进了国公府自是没了这等待遇,大概这几天实在是疲累,今天竟然睡成了这幅模样。
纵然宗越心里再怎么赞叹弟弟还是亲的好,这长腿压在身上的感觉却委实不怎么样,他小心翼翼想把人弄下去。
只是反复几次没能成功,云痕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反而蹭出点火来。
宗越顿时尴尬,这并非他本意。他自己风月之事见过不少,只是对着自己亲弟弟禽兽还是第一次,更何况他本来就有不少歪心思。
宗越急了起来,当务之急是先起身解决一下自己……。
却不想个小混蛋在这个时候醒了,眼神还是迷蒙的,手里仍然抓着他的发带,看清旁边的人时便又要睡“哥,困。”
他这一声略微沙哑,听得宗越心里一激灵,心中大呼可恶,这弟弟也未免太可爱了。
云痕本欲翻身睡去,腿拿下来时却蹭到了不该蹭的东西,哥哥???
他顿时也清醒了,而宗越则同他四眼相对,一时无话。
到底是云痕脸皮薄些,他假装无事挪开身体,尴尬道“哥……你要不要去……”
宗越看他耳朵红成一片,便起了坏心思“此事倒也寻常,别人家兄弟互助也是有的。阿云不妨帮帮哥哥。”
云痕眼睛都瞪圆了,疑心眼前的宗越是不是被长孙无极魂穿了来?平日里那个君子端方的哥哥不知道哪里去了?
宗越见吓到了弟弟,噗嗤一笑,只说到“逗你而已,莫要愁眉苦脸了,再睡会儿吧。”
待到宗越回来后,却发现云痕仍然醒着,眼神还往他那里乱瞟,心里更觉得好玩儿。
齐震一向在此事上对这个义子分外严苛。据说有一年云痕刚满十六岁,正遇上乞巧节,被齐韵缠着去山寺里上香。那日上香的不是求子的年轻少妇,便是芳华正好的少女。香粉味盈满山路,云痕既要追着齐韵跑又怕撞着人,急得无所适从。
偏偏女孩子见他长得俊俏,香囊粉扇塞了满怀。回家后无论如何辩解,齐震只当是他是去了青楼,将人狠狠教训了一顿。
宗越见他盯着自己看,耳朵红眼也红分外有活气,便忍不住调笑道“有什么好看,你不是也有。”说着便去顺手摸了一把,这一摸便非同小可,两人脸都红了起来。
云痕将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一双耳朵来,求饶一般喊着宗越“哥。”意思是叫他叫他不要再说了。
宗越从没听他这般语气喊过自己,一时语塞。他脑袋里也乱起来,想不明白眼前情形意味着什么。
他将云痕扒拉出来搂在自己怀里。云痕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中间只隔着薄薄一层中衣,他能感受到云痕贴在他胸前的呼吸,急促又紧张,惹得宗越也忍不住心思乱了。然而脑子里却清醒了,困扰了许久的问题再不是问题。
他心里默念“父母大人在天有灵,一切罪孽因宗越而起。云痕还小,二老莫要怪罪他。”
宗越心里纷乱,手上动作却未停,他一只手将云痕的脑袋揽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则伸下去。
云痕此生从未经历过这种刺激,顿时喘了起来,纵是如何忍着却是发出了些细碎声音。从前竟不知道世上有如此令人快乐又痛苦之事。
他未经历过人事,是以没多久便软了身子靠在哥哥怀里。缓了缓神才闻见那味道,顿时更不想见人了。
宗越又起身去净手,回来时只见云痕如同蚕蛹般将自己埋在薄被中,没想到自己弟弟竟然如此纯情。
转念一想如此岂不甚好,弟弟也算是自己一手教导长大了罢。
宗越隔着被子拍了拍云痕“乖,好好睡。”云痕本来团成个虾米一般拱着身子装睡,此时却再也没法装下去了,拉下被子冒出个脑袋看着宗越,宗越一看“怎么都气哭了。”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憋的,云痕眼睛都是红的。宗越捏捏他的脸“小哭包,快睡。”
云痕嗯了一声,转过身去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又转了过来,手里仍然捏着宗越的发带,仿佛这样才睡得安心。
宗越猜想他此时心情,应当是糊里糊涂,明天起来又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宗越此时已经盘算着想要问长孙无极讨要些什么东西来。毕竟太渊宫中稀奇古怪的东西更多,连他这个见惯了世面的郎中都没得比。
或者,他会为云痕争取更多的东西,譬如太渊的王位。
从那个血腥的夜晚开始,他就注定不可能实现自己的誓言:保护自己的弟弟,让他开开心心长大。
既然注定要走入凄风苦雨,那他也当然要陪着云痕一起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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