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我像空气一样存在。

[庄羽中心]阴影

私设居多的一篇文,有顺懂,但是因为不是主线就不打tag啦。

今天基地里天气阴沉沉的,杨锐心情也不怎么好,一整天都绷着脸,直到下午六点半左右的时候才说了解散,队伍散开走着,连队伍里新来的两个兵也显得莫名其妙。

杨锐今天给顾顺李懂出了个新难题,他们隐藏狙击的地方并不是在基地的后山上。杨锐说,那种地方你们去了那么久,每次大家都找不到,也没什么新意了,不如这次换个大家熟悉的地方。

顾顺看了看徐宏,副队并没有阻止队长异想天开的意思。只能听从命令,跑去高云在基地的办公室后面猫着,堪比虎口拔毛。要知道被高云发现不过是加训五公里而已,但是被赵海光发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五千字的检讨只是开头,至少是一个小时的教训才让人生不如死。

顾顺悄悄趴伏在舰长办公室楼顶的角落里,李懂趴在另一个角落里,顾顺光凭气息就能感觉到李懂的所在。

可是他们照样能听得见别人说话的声音。高云平时都跺一脚震三震的主儿,李懂可是不清楚,但顾顺知道他曾经为了一个伤退士兵跟后勤的人对吼,此刻连声音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感。

李懂也尴尬,舰长在他眼里从来都是扛得住的大人形象,万万没想到他像个小学生一样低声认错,可那也不是低声认错,舰长偶尔搭话的声音显得无比疲惫,他说,是,我的责任。

但没有对不起,而电话那头的人有些歇斯底里。

顾顺和李懂默默对视一眼,理论上是不应该听上司讲话,可他们并非无意,何况这现在变成了他们任务的一部分。

电话那头的那个人从愤怒的攻击变回了带着火气的问候,总之他最终一句话陈词“以后你休想从我这里要人。”

接着是些低声的询问,问庄羽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说到自己可以去看看他们的父母,恐怕会比队里的人来得更方便。

他们会提到庄羽的名字,但不会像当初的追悼会用一些“光荣”“烈士”这样的词来形容他,那是高云经常会使用的词语,他并非感情外露的人,却能在平淡的言辞中戳中所有人最深处的痛。

那天追悼会上,高云念完所有的发言稿,最后来了一句平淡的,我希望,希望你们能记住他们。
顾顺眼尖,他发现有个瞬间徐宏抹了眼泪。

可是追悼会虽然会结束,但失去一个人的空缺并不会,也因此,队伍里的伤痛到现在都没能完全痊愈。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说,都是很细碎的事情,他有意要伤高云的心,讲庄羽说起来自己的学生面对老师有点腼腆,但对着学弟学妹倒是很开心。庄羽曾经有一门选修课,因为比较偏文科,成绩一直不太好,最后还是自己怕影响他的成绩,偷偷跟教课的老师打了招呼。

电流滋啦滋啦,对面的人最后总结陈词,老高啊老高,那可真是一棵好苗子。

顾顺发现李懂有更多的不自在,不知道是因为在这里偷偷知道了别人的秘密还是因为提到了庄羽。因为年龄小,李懂和庄羽关系比别人好一些。

这种不自在到吃饭的时候还在蔓延,甚至到最后也影响到了顾顺。他看着李懂吃饭吃得面无表情,知道今天听到的事情又让李懂加重了心思,这会儿又不知道怎么责怪自己。他俩搭档时间久了,顾顺知道李懂在某些时候是需要他推一把,但有时候李懂只需要安静着呆一会儿便能自己明白了。于是只是陪着他在食堂里磨蹭,一直到食堂彻底关门。

可巧赶上今天杨锐心情不是太好,他俩本。来就结束得比别人晚一些,赶上李懂那个吃饭速度这次更慢,顾顺扶额果然见杨锐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不悦。

杨锐大概是忍了又忍,晚饭后休息的时间,被他听见他俩还在一起嘀嘀咕咕,直接吼了出来“顾顺,李懂,绕操场二十五圈。”

两人跑完回来快熄灯了,这才有机会一起继续未完的话题。庄羽。

他们平时对庄羽的了解其实也仅限于他的通讯技术,他平时在食堂吃饭不能吃辣,他近身格斗比较差,就连李懂都能轮了他一次又一次,但这就都是庄羽作为一个兵的样子,除此以外的事情他们知道得也并不多。

在基地或者舰队上封闭久了不觉得,这里的人们其实会有意忽略除军装以外的样子。此刻他们竟然发现,除了在眼前的那个庄羽,他们其实并不了解那个小兔崽子。

机会来得突然。第二天,杨锐就扔给了他们一份资料,说是首都军区某个军校的借调指导。按理来说,这样的任务并不太会邀请蛟龙队员,尤其还是一队这样的重要战斗岗位。顾顺和李懂敬了个礼,表示服从命令。

顾顺捏了资料就想跟李懂嘀咕嘀咕这事儿,可是杨锐又把他喊了回来,他说,顾顺,你去庄羽家看看,正好顺道。他拍了拍桌子上的东西,正好这东西你们帮带回去。

他俩把东西抱回宿舍,李懂有些忧愁,不知道庄羽的父母怎么回事,都没来军队里看一趟。

顾顺想起石头父母一进队里的大门直接晕了过去,佟莉向来稳重的人,那个老太太直接软在她怀里。

因为第二天就要出发,所以他们训练完就回去打包东西,李懂看了一眼三楼办公室明灭的火星,说,舰长这烟是抽得越来越凶了。

顾顺呼噜了一下他脑袋,说别说话了,赶紧去找陆琛吧。

陆琛是下午训练时候知道他俩有这么个任务,当即表示晚上要欢送他们一场。

李懂心里翻了个白眼,陆琛开口,准没好事。尽管少了一只胳膊,该少的皮也一点没少。

但他这次却猜错了,陆琛晚上敲门的时候无比正经,他拎着一只别普通的军用背包,一只手开的时候很不方便,李懂想要去帮他,顾顺拉住了他,陆琛适时冲他俩挤出一个微笑,头上有一点细汗。

那是一本书,看封面应该是挺新的版本,大概是因为主人总是翻阅的原因磨起了毛边。陆琛笑笑“这是我当时想要的一本书,可是只在军医院内部流通,小羽回去帮我磨了好久才要得了。现在我也用不着了,物归原主。”

顾顺看着陆琛,笑得暧昧又俗气“没给自己留点东西。”

这大概是属于他们的默契,李懂有时候看不懂。但陆琛可以,他昂了一下头示意另外两个人看他脖子上挂得黑色绳子,“弹壳,两枚。”他完好的一只手比了个动作。

李懂在一旁帮忙整理着背包里的东西,听陆琛又开始和顾顺扯皮,最后进入互怼阶段,陆琛骂他“我们一队就剩这么一个宝贝,整天就被你欺负。”

李懂憋着笑,他不是个话很多的人,但在队伍里几个闹腾的人面前却总是不显得突兀,大概就是因为这若有若无的参与感。

直到那两人话题开始变严肃,讨论起陆琛将来的打算。李懂不太懂,但他忽然意识到陆琛所说的意思,那两枚弹壳,怕不是就在最后庄羽被补得那两枪。

陆琛踢了顾顺一脚,气哼哼回屋了。陆大夫向来号称蛟龙第一皮神,可是无奈顾顺脸皮厚过他,所以这就导致陆琛在对上顾顺的斗嘴里屡败屡战,上周休息斗地主,顾顺给陆琛贴了满脸纸条,得意的说“小样儿,从前就没赢过我。”

他俩之前有过短暂的交集,随便集合起来的什么小分队,军演里面打过照面,彼此性子投缘,但只有这一个月的相处才让陆琛对顾顺这个人彻彻底底放开了“他很拽的”这种客观评价,而转变为十分主观的“不要脸,确实非常不要脸。”

不要脸的顾顺从背后搂着李懂,下巴磕在他肩膀上“懂事儿啊,这次回来我就要去委内瑞拉了。”

李懂有些时候会纵容他,手伸到背后去摸摸他的脖子“怕啦?”

顾顺有蹭得更紧了“有点儿。”

他俩没腻歪太久就睡觉了,睡前徐宏还特意来嘱咐了几句,无非都是些老三样。徐宏的思想工作内容这么多年来一直进步不大,他整不出什么高度来也没有太宏大的立意,但至少温和可信的样子能让很多人安心。

而顾顺可能是不需要这些的,李懂……大概也不需要。

他们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出发了,路上遇到半夜被揪起来紧急集合的五队,队伍里几个相熟的人得空冲他们开玩笑“哟,小夫妻出游啦?”

在蛟龙,连个母猫都少见的地方,关系稍微亲密的队友免不了被这么调侃,何况顾顺李懂不管是训练还是日常都是绑定状态,何况能惹毛顾顺的机会并不多,更何况李懂还是个一逗就脸红的性子。

顾顺朝着肇事者呲了两颗小虎牙,那边嘘声更大,顾顺也有些扛不住,拽了脸红的李懂就跑。

也不是扛不住,就是心虚而已。

这次顾顺没了飞机专送的排场,两人老老实实降落到首都机场,北京的秋天尽管短的过分,但还是能在早晨感受到一点寒气。李懂刚才在飞机上眯了一会儿,大概做了什么梦,整个人都不清醒,走路的时候发飘。顾顺肩膀还是酸的,一手拎着行李一边还要拽着他。

现在是早上七点多,他们最晚六点就要去军校报道,有几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可供挥霍,但他们心里压着一股石头。

对着失去了石头的佟莉,对着失去了手臂的陆琛,他们虽然会怀疑,是不是当时做得还不够好。但对着战友,因为最能理解彼此的伤痛,反而更容易开解自己,然后就是更加发狠的训练。

但对于战友的父母则是两回事。当时石头的父母都晕过去之后,石头的妹妹一边哭一边捶杨锐,哭喊着要自己的哥哥。

他们很怕那样的场景,怕没有交代,怕无能为力。

但是庄羽的父母并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他们甚至从没有出现过,也没有提出过任何要求。

来开门的是个个子矮小的中间女人,她神情有些惊恐“两位是。”

顾顺抢先露出个微笑,他的小虎牙一向十分有亲和力。“阿姨好,我们是庄羽的战友。”

女人的脸色显出一种惊恐与愤怒来,但最终只说了句稍等一下。李懂耳力极好,很清楚的听清他的声音“庄教授,小羽的战友来了。”

片刻之后便有人跟在女人的身后出来,那是一个消瘦而干练的中年人,和庄羽轮廓有点相像,但是五官并不肖似,他得眼尾上挑,嘴唇很薄,整个人显得颇为凌厉,但看来最近气色不好,地心引力作怪,脸上的纹路都在把人往下拽。

顾顺立刻收敛了刚才那副神色,和李懂一起敬了个礼“庄教授您好,我们是庄羽的战友。”

庄教授点头,示意他们坐下,两人便立刻在沙发上正襟危坐。

李懂还好,至少是在参军前都算作好学生,顾顺从小淘到大,看着教师这份职业便生出几分敬畏来。
两人腰板挺直坐在沙发上,担心着接下来的责问。但是庄教授只是很客气的道了个歉,说自己最近实在忙不开,也没有机会去部队里看一看。不知道是还有什么手续没有办理清楚?

顾顺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李懂,没想到这人话里的机锋,他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拿出杨锐交给他们的东西,双手递过去“我们想把这个交给您。”

是个不大的箱子,之前庄教授接过几次这样的快递,因为他们没法去,每次都是快递员在外面喊“庄教授,有您的包裹。”

以至于每次听到这个声音,庄教授便感受到一阵心悸,那意味着他又从某个并不眼熟的人手里接过一些东西,一点有关他儿子的最后记忆。烈士认定,遗物认领,每一样都会走程序,东西寄的断断续续。

如果他当时去一趟,想来少了很多麻烦。但有人上门来慰问倒是第一次。哦,是庄羽以前部队的老领导,但是庄羽母亲没让他们进来就锁了门。

三个人随意交谈着,这个时候说节哀显得虚假,李懂绞尽脑汁想一些以前和庄羽以前相处的故事,可是每一件事情此刻看起来都是一把旧刀,捅得人心肺绞痛。

气氛一度凝滞,但庄教授教书育人几十年,大场面见过不少,也就随意找些东西聊,他显然更喜欢李懂些,说话都带着拘谨的笑意。

顾顺想,还是像的,和庄羽一样并不是非常健谈的人,但笑起来都会让人觉得有亲近感。

对方并没有和他们打开心扉抱头痛哭的意思,而顾顺和李懂也觉得气氛古怪。于是坐了不到半个小时,两人敬了个礼,表示自己要离开。

走到门口,却被一个细细的声音拦了下来“谁啊。”另一个声音回答道“是…是小羽的…朋友。”

那个声音有点欢快“那留着他们吃饭呀,小羽的朋友好久没来家里了,这孩子,自己玩儿疯了,都不知道总回家。”

那个瘦瘦的女人来到了客厅“哎,你们怎么没见过呀,小羽今天不回家吃饭。”

李懂有点慌的拽了拽顾顺,顾顺安抚他,尽量假装“阿姨好,我们是庄羽的朋友,来找他出去玩儿。”

那女人凑近他们看“呀,你们都是他军校的同学吧。都长得挺好看的,你们都确定要去海军服役了吗?”

李懂不用猜也知道了,这人是庄羽的妈妈。他以前听庄羽提起过几次,是个精神科医生,在国内著名的医院工作。而陆琛同志每次业余探究医学事业钻牛角尖的时候,庄羽就会呼叫后援,庄羽妈妈认真回答完,然后笑嘻嘻的问“小羽要不要亲妈妈一下呀。”庄羽就在那里大叫“妈,我现在又不是幼儿园学生。”然后挂电话时候再趁人不注意轻轻的啾一声。

那个电话里的声音,跟眼下这位形容憔悴的女性实在是挂不上钩。她和庄羽的五官很像,但是因为鹅蛋脸,整个人显得更柔和,笑起来的时候恍惚能看见一点年轻时的韵味,但此刻却神色灰白,一脸愁容,尽管她是笑着跟他们说话的。

顾顺握着李懂的手,他感觉得到对方在颤抖。

庄羽的父亲一反刚才冷漠的神情,也打出十二分的精神来同顾顺他们逗乐,说一些庄羽的趣事儿。

庄羽实在是个乖小孩儿,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学习好,听话。庄羽妈妈说起来都是骄傲。“以前我们老庄还在南方那边的大学教书,每年回家也见不了几次,见了就问小羽成绩怎么样,搞得小羽可烦了。”庄羽父亲做个讨饶的姿势,表示没能多陪妻儿确实是自己的不对。

庄羽妈妈接着又说“不过到高中他就回来了。为了小羽要考军校的事情。两人总是吵来吵去。我夹在中间,难为的哟。”她说话语气还带着一点少女的娇憨,总是幸福家庭里成长出来的模样,此刻脸上纹路都分外明显,不协调感让人窒息。

庄羽父亲好心提醒“时间也不早了,人家还要回学校呢。”庄羽妈妈哦了一声,有些遗憾点头“哎呀,本来要给你们做点吃的,可惜来不及了。下次让小羽给你们带啊。”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小羽呢,怎么今天不回来了呀,这个臭小子。”

顾顺抢先回答“阿姨,他去参加模型比赛了,时间比较久。”

庄羽妈妈不怀疑有他,指挥阿姨去冰箱里拿点水果,叫他们带回去吃,还顺便给庄羽捎两瓶酱回去。

顾顺和李懂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庄羽妈妈看到了地上的东西,笑着说“来玩儿就玩儿吧,还带东西,你们一个月补助才几个钱,小羽老说不够花。”

她打开箱子,那里最上面放着一本书,陆琛还回来的那本。

她把它拿起来然后翻开,李懂几乎就要去阻止她了,幸好顾顺拦着了。

那上面夹了张纸条,是陆琛写着“庄羽是个大猪头。”庄羽在后面回敬“陆琛是个大大大大大猪头。”

陆琛是个仔细的人,之前应该清理过一遍,但偏偏就漏了一张。庄羽妈妈拿着手里的纸条,看了几遍,怯怯的问“陆琛是谁啊。”

顾顺和李懂都没回答,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一般。他们做足了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谎言也是一种善意。但此刻却并没有勇气将谎言继续下去。

三个大男人在客厅里面面相觑,他们见过战场也见过生活的诡谲,却仍然对这场面无能为力。里屋传来了勉力压抑过的哭声。

庄羽的父亲上前揽住自己的妻子“是他的战友,蛟龙的战友。”

那个名字像一个奇特的开关一样,女人如梦初醒,“你们都是他的战友?庄羽已经没了,是不是?你们就是来骗我,是不是?”她发了疯一样,撕了手里那本书。

场面一片混乱,庄羽的父亲忙着安抚她,最后还是保姆阿姨将两人送了出去,探口气“走吧,回去吧,啊。”

到了楼下,有人推着婴儿车叫他俩让一下,两人退到一边,李懂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顾顺拍了拍他肩膀,听说是另一回事,亲眼看到则是另外一回事。

他们两人比预备的时间出来得早了一些,但现在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两人再没有心情,也要找点吃的。说来也巧,小区里走出来不几步就有一排店铺林立,李懂左看看右看看,带着点鼻音说“哥,我想吃面了。”

顾顺当然随他。这家店面倒是干净,附近没什么上班族,这会儿显着人不多。店家倒是收拾得干净,木质桌子上间或盛开着几多桃花,李懂看着有趣就用手去摸。

服务员是个小姑娘,笑模样细声细气问他们吃什么。李懂是被外面牌子上红油油的一碗面吸引了,想也不想就说要酸辣肥肠面吧,多加辣的那种。顾顺不如他能吃辣,随便点了个牛肉面。

顾顺心里有事儿就容易吃不下,李懂相反,越是心里有事儿越要把自己喂得挺饱。店里没人,李懂吃饭也就不像在部队里那么着急,拿了筷子慢慢挑,吃到辣的时候还要兑口水喝。顾顺倒是很快吃完了,看他吃又馋了起来,拿了筷子在李懂碗里抢了一块蘑菇。

李懂吸溜着喊服务员,叫加了两个菜,他选了一个姜汁皮蛋,又问了顾顺。顾顺看他双眼盯着豆腐,就叫服务员又加了个干锅千叶豆腐。

两人后来又加了不少菜,也不是说这家店有多好吃,实在是两人低估了自己的胃,平时部队里供应不限量,也就没注意到自己究竟有多能吃。小姑娘最后上菜时脸上的惊讶都挡不住,顾顺冲她笑了笑。

中午没地可去,两人也就打算在这里猫一会儿。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庄羽,尽管他们今天一直有意避免这个话题,但话题的走向不受控制。

顾顺知道得比李懂多些,他的消息四通八达。

那天和高云吵架的,是庄羽的老师。按照庄羽本来老师的规划,他觉着这个学生聪明,技术又顶尖的好,是个做研究的苗子,因此最开始的打算带着他本硕博连读,最后跟着自己一起做研究。

高云问他要人时,他一口咬定,庄羽太嫩没经验上不了战场。高云好说歹说,从海军现代化建设说到中东局势,又扯到几次特战队比武时候蛟龙如何被摁在地上摩擦,怎么样被陆军那帮人嘲笑。

庄羽老师不耐烦,说,那你问问他自己。

通电话的时候庄羽的老师还在后悔,你说我怎么能这么不坚定呢。庄羽被赵海光亲自喊来谈话的时候眼睛睁得溜圆,说蛟龙吗?我特别愿意去。又看一眼自己导师,说做研究也挺好的哈。

老教授自知留不住他,叹了一口气,儿大不中留。

庄羽悄悄嘀咕,怎么说得跟嫁姑娘一样。

关于和政委谈话的那段儿,庄羽被石头他们追问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说了出来,而高云这段儿,则由顾顺负责补全。

其实顾顺还知道,当时人带进队里。高云还特意嘱咐杨锐,人我给你带来了,练得时候别心软,但该护着还是得护着。

他的护着并不只局限于护犊子。杨锐在面对二三四五六队时护着一对,而面对别的特战队时又会毫无疑问的护着蛟龙。这种作风,从杨锐还是新兵连班长时候就烙印在骨子里。

但庄羽则不一样,他是队里的技术担当,一旦他有危险,便意味着整个队伍面临着危险。而且,庄羽还是个很有前途的技术开发分子,虽然在他队里最多的实践不过是断你WIFI而已。

李懂向来埋头于训练,从未注意过背后的故事牵扯。他的路线和大多数人一样,新兵—选拔—蛟龙,最难走的一条路,也最被尊崇。

而庄羽这样的半空降,单是体能这一项就能要命。庄羽性格活泼又随和,很快和他们打成了一片。可是训练不是你性格好就可以的,第一次庄羽和陆琛交手,几乎是三秒就被放倒了,军校里的训练跟蛟龙完全是两个概念。陆琛有耐心又技术全面,做技术兵的师傅再合适不过。

不过对庄羽来说,这个好处最重要是体现在疗伤方面。庄羽是个不服输的小崽子,被放倒了喊着再来,几十次下来趴在地上都不想动了。陆琛给他揉脖子“先省点儿力气,待会还有武装泅渡呢。”

总之第一天训练下来,庄羽在寝室里哀嚎着,陆琛一边给他拍药水一边严肃,忍着点儿。嘴角却笑得憋不住。徐宏本来要送个喷雾,看到庄羽大喇喇露着半片肩膀,连忙捂眼,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李还庄羽哭鼻子的样子。

这回锅在杨锐,他训练向来不分你我他,谁落后谁挨罚。庄羽本来就各项成绩垫底,最后又被罚一百五十个蛙跳,做完整个人都虚脱了,晚饭也没吃就瘫在床上了。晚上大概是饿狠了,悄悄摸到食堂,捧着晚上留着的冷馒头啃得正欢。

正好被给罗星觅食的李懂给撞上了。罗星那时候特愿意矫情,大半夜捂着肚子说懂啊,你星哥现在好饿啊,你能不能帮哥找点吃的。

李懂早就适应了罗星的心血来潮,而且罗星指东他绝不望西,跟后面遇到顾顺时候的小杠精判若两人。作为炊事班常驻人员,李懂太知道哪里能找到大米哪里能找到鸡蛋火腿做一顿蛋炒饭了。

但是橱柜旁边的庄羽显然不在计划内。他小声喊了一句“庄儿”。庄羽正在狼吞虎咽,看到他噎了一下,脸上挂不住“叫哥。”李懂赖皮“你叫我哥,我就给你做饭吃。”

庄羽立马叛变“懂哥懂哥,给我做点好吃的呗。”

李懂笑嘻嘻“吃冷的东西,容易胃疼,又要被陆琛念叨了。”庄羽笑嘻嘻的,主动给李懂剥葱扒蒜,李懂从冰箱里找出来上午留着的一把面条,先把面煮了沥干净水分放到一边,又重新烧了水面放进去又打了个鸡蛋,又扔了一把刚补给来的水灵灵的小油菜,味道立马升腾起来。

庄羽搓着手等面条,李懂又给他找了一罐午餐肉,切好了码在碟子里。看着让人特有食欲,庄羽假客气“小懂你要不要吃点。”

李懂白他一眼,吃到嘴里就是小懂了。他打算给罗星炒个蛋炒饭,蛋炒饭出了锅,庄羽吸着鼻子,小懂我还要吃,好饿啊。

李懂又分给他一大半儿,庄羽埋头吃,李懂收拾残迹的时候,看着庄羽一大颗眼泪递进饭碗里,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说你慢慢吃,我去给罗星带回去。

等他回去,罗星早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顾顺捅捅他,什么时候也给我做一次啊,你做的蛋炒饭肯定很好吃。他说着就打了嗝,刚吃进去的辣油味儿。

李懂抿嘴笑,你知道第二天我和罗星就被队长罚跑圈,他不说停不准停下,最后我俩都快跑吐了。罗星哥还狡辩,说是我自己做的,不关李懂的事儿。

徐宏在旁边哼一声,说罗星同志你真是对自己的厨艺没点AC数啊。

顾顺跟他咬耳朵,我和罗星同志枪法相当,厨艺也差不多,以后就要麻烦李懂大厨了呀。

他俩没穿军装,也不怕惹什么事,闹腾起来也没个形象

那店家一直往这边看,李懂嘀咕着怕不是我们一直不走,人家该烦了。他戳戳顾顺,快点去付账,完了我们好去轧马路呀。

顾顺瞪他,这点儿出息。但还是笑着去问老板,该多少钱。小姑娘眼神有点慌,说你等我叫一下老板。

顾顺心想怎么算个账还要老板来,这孩子该不是个傻子。

老板拾掇得很干净,眼角处有一道疤,差一点就要到眼球了。他搓着手,有点为难的问“请问两位是不是认识庄羽。”

顾顺和李懂对视一眼,心想不至于这么巧吧。

老板看他们的反应就知道没错了,他将两人请到里屋了,叫小姑娘看店,说,既然是小羽的战友,我也就当请你们吃饭了。

顾顺和李懂脑子里问号一串,心想难道庄羽从前是个不良少年,不能够啊。

老板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口啤酒,说庄羽是我表哥,关系挺远的。

顾顺这才注意到,对方的确是比庄羽年龄小点,不过是在社会上经的事儿多,看起来成熟些。那人看来有点局促,说我从小寄养在表哥家,庄羽特别照顾我,有他的一份儿就不会少了我的。可是我不怎么争气,高中时候跑去混社会,就是那时候被开除的。

他是那种不大不小的混蛋,虽然不至于作恶多端,但是但凡有这么个混蛋就够父母操心一辈子的。不过好在被砍了一刀后就整明白点事儿。

那时候他血流了满脸,以为自己的半辈子就要交代在这里。庄羽的父母进进出出帮他交医药费,却没有跟他说什么话。他们之间的那点淡薄的血缘感情,早在他高中时不听管教的时候被磨了个精光。

失血过多,在医院里睡了就醒,他舅妈心软,给他煲了鸡汤放在桌子边,那味道熟悉而让人鼻酸,他在梦里说,妈妈,妈妈。

其实他妈妈早都死了,眼前的人换了一次又一次,一会儿是他不苟言笑的舅舅,一会儿是手上有香气的舅妈。最终他睁开眼,眼前是穿着一身海军军装的庄小羽同学。

他一开口嗓子哑得吓人,庄小羽。

庄羽不乐意,瞪着眼睛要他喊哥哥。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哥,你背着包要去哪儿。”

庄羽摸摸他的脑袋,也就仗着他现在脖子上打了石膏没法反抗。“我要去蛟龙啦,就特种部队,特厉害那种。以后你肯定打不过我。”

说起来他的确不是个东西,以前在家里经常欺负庄羽,他是不爽,凭什么庄羽就是喊着金汤匙出生的那个,成绩比他好,人缘比他好,长得也比他好看。

庄羽大多数不跟他闹,最过分的时候是写好的作业被撕了,庄羽气得跟他打架,可是没他高也没他庄,被小鸡仔一样拎在半空。庄羽气狠了,照着他脖子就咬了下去。

咬得特别疼啊。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了。

男人回忆起来还心有余悸,脸上表情都变了。顾顺和李懂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了别的东西。

可是庄羽来看他的时候还笑盈盈的,他带来探望的病人被自己先吃,庄羽咬着苹果说,弟啊,我以后去了前线部队,回家的时候就少了,你懂点事儿,别再惹我爸妈生气了。

他现在说话费劲,半天才喘出来一句话“你爸生气还不是因为你。”

庄羽被他戳中了痛处,哼了一声,说父子哪有隔夜仇,我爸就是脑子转不过弯来,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我不着急,慢慢来。

他转了炮口,我就是担心你,挺大个人了,没个正形,你能这么一辈子下去么。

他挥了挥手,说你好烦啊。

庄羽切了一声,说以后想让我烦都没机会,以后我可是蛟龙了知道吧。

“所以”。男人的表情有些拘谨“你们应该就是他在蛟龙的战友吧?”他这种从前留过案底的人,遇到警察时都小声说话,更不用说战斗力成倍的特种兵,对方还没说什么,自己倒是先心虚起来。

李懂冲他笑“对,我们来给庄羽送点东西。”老板看他面善,整个人也放松下来“庄羽家里的事儿,你们也知道,我们现在基本上不怎么来往,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总之还是谢谢你们照顾庄羽。”

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哽咽,顾顺和李懂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想跟庄羽说对不起,没能带你回来。可是他的亲人,却跟他们说谢谢你。

老板转过身悄悄又抹了把眼泪。说家里的事儿,我会帮忙着照顾的。

两人最终还是把钱付了,老板说你们就算不给我面子,不能不给庄羽面子。

他们答应着,把钱悄悄藏到收银台下面的小风扇下面。

两人漫无目的的走,心头都像压了一块大石。蛟龙队的每一个人,都算得上是一面招展的旗帜,至于旗杆下面有些什么阴影,别人是不会抬头看的。他们也只能自己解决,这没什么,但前提必须是,他们还活着。

顾顺提议说,懂事儿啊,不如我们走着去车站吧,就当徒步越野了。

李懂觉得他脑子有病,但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提议,两人心情都不算太好,走着走着就养成了军队中的习惯,走成了双人成行,来来往往的人看着他俩的步伐,有好奇的有冷漠的,还有拍照的。

到了车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李懂拿着别人给的健身瑜伽了解一下给自己扇会儿风,又给顾顺扇会儿风,顾顺靠着他的肩膀,说我也不想动我也不想逛街,咱俩就在这坐到火车开吧。

李懂随着他靠,反正他不累。

两人迷迷瞪瞪的,听见手机响,顾顺戳了一下李懂的腰“快点接电话。”

李懂哦哦了几句摸着裤兜,最后瞪他“我根本没带手机,是你的在响。”

顾顺接了电话,问道“您好,哪位”,声音都带着睡意。

对面的人声音很拘谨“您好,我是庄羽的父亲,请问方便现在跟您见一面吗?”

顾顺立马就清醒了。

他们约在离车站稍远的咖啡店,这里环境清幽,人少,店长还是庄羽父亲认识的人。顾顺和李懂是跑步进去的,一进门就看见庄羽的父亲冲他们招手,隔了三个小时之后又再见面,双方都不免有些尴尬。

庄羽父亲是个知识分子,不研究天体物理也不研究航空导弹,跟庄羽的方向完全相反,他研究的是社会学,傲气清高,学术上成就再好,却还是要对着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领导低头哈腰。

但比起一般人来,其实他算生活得很好。顾顺在他面前也还是不由自主紧张,李懂暗暗握住他的手,心想这孩子不知道上学时候遭过什么罪。

咖啡店的店主挺有情调,高悬的投影屏上放着电影,《比利·林恩漫长的中场战事》。李懂看过,他挺为故事里的那个人伤心。顾顺不喜欢看电影,他更喜欢看李懂。

庄羽爸爸点了一杯清茶,大概也是同店长相熟,才能这么肆无忌惮。他给顾顺点了一杯咖啡,苦苦的。却给李懂点了一杯颇为儿戏的榛果拿铁,点完了才发现自己根本忘了征求两人的意见。老教授的脸也有点挂不住,他对着李懂说“对不住,庄羽以前喜欢这个。我以为你们小孩子都喜欢。”

李懂的脸也确实嫩的很有说服力,顾顺在一旁神情严肃,可李懂就是知道他在憋笑。但李懂确实和庄羽一样喜欢甜甜的东西。

陆琛人品不足,需要从石头那里偷糖,偷完糖还有可能被机枪手摁在泥地里呛几口水。但是庄羽和李懂的糖从来都是足量供应,石头每次换了之后都会用那种细扎口的封装袋给他们一人一袋,嘱咐他们吃完了再拿,后来再给的时候还要嘱咐一句“小心别让陆琛给偷了。”

李懂那时候有罗星老母鸡护体,保护自家鸡仔儿,陆琛不会去招惹他。可是庄羽就没那么幸运了。去拿瓶红花油的空儿也能被陆琛蹭走几颗。其实陆琛可完全不爱吃糖,他只是喜欢闹腾而已。

庄羽的父亲对庄羽的喜好很清楚“他从小就喜欢吃甜,幼儿园上了没几天就回来捂着脸哇哇哭说牙疼。”庄小羽从小招人喜欢,同学老师都会给他糖吃,吃完几天就蛀牙。

那时候的庄羽,在父亲的眼里省心又听话,父子俩也无话不说的。可是到了高二,庄羽宣布自己要考军校,他兴高采烈,说自己视力体力都过关,招生的老师还夸自己是个好苗子。

庄羽的父亲那时候刚在北京任教两年,听完就扔了筷子,不行!

庄羽完全没想到自己父亲会反对,问他为什么。庄羽的母亲向来强势“凭什么他说不行就不行,小羽,别听他的,想去就去,妈妈支持你。”

连还在上初三的小表弟也赞同,觉得自家表哥当兵一定非常帅。

一比三,就算庄羽父亲再怎么不爽,他自己平时口口声声说得要民主决定嘛,此刻也只能按下心里的不满。

可那点隔阂就此种下。现在回想起来,这个理由竟然有点可笑。庄羽的父亲一个研究社会学的人,大概是因为常年见到社会的阴暗面,他对政府,对政治的看法都偏向消极。在他眼中,军队,就是妥妥的暴力机关。

他对这些没什么好感,对什么保卫人民没有实感,听到儿子要去考军校,脑子里也只有反感。这点裂痕慢慢产生的,庄羽每次从军校放假回家,说起学校的事儿,妈妈兴高采烈一直问,爸爸没什么表情,甚至有时候还会刺一句缺乏人性之类。

庄羽被他刺得气呼呼,可又没法跟自己的父亲顶嘴。这种矛盾终于在庄羽进了蛟龙之后达到了顶峰,那时候小表弟被人砍了躺在医院,庄羽又带了这个消息。

别人不清楚,但是庄羽妈妈毕竟是在军医院工作的人,比谁都清楚蛟龙意味着什么。雪豹、蛟龙这种名号,每次有人到医院报道都会被众人围观,想看一看传说中的特种兵什么样。可是转到这里的,大概率是伤得很重,一辈子也就毁了。

庄羽妈妈哭了,还是笑着跟庄羽说“妈妈支持你,等你回来。”

庄羽的父亲大发雷霆,他不敢想象自己的儿子受伤,躺在病床上。尤其是,为了那些并不值得的事情。

庄羽那时候说了什么,他说爸爸对不起。

而这句话,也是他们面对面说得最后一句话。

他们的通话时间只有五分钟,遇到任务是前可能会更紧急。每次庄羽跟妈妈说完话,忐忑着问“我爸爸呢。”

庄羽妈妈冲他招手,他不为所动,从来没有在电话里跟儿子说过什么。

直到他看到了自己儿子的遗书。时间所限,他写得并不长,除了日常的叮嘱妈妈,庄羽每次都还在后面加一句“告诉爸爸,我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一个搞文科的人,总是能看清楚笔下没写出来的东西。庄羽的意思是,我也希望您能认可我所做的事情。

那是一种温柔的抵抗,他毫不怀疑,过不了几个月,他就将完全无法招架,在电话里假装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问庄羽,小羽要不要过年回来。

最后等到的是一纸通知,烈士致敬什么的词语看着让人眼疼。

宏大叙事究竟是别人的,而所剩下的琐碎感情则是留给亲人来承受的。

庄羽的妈妈接受不了打击,精神开始错乱。因此他竟然连去最后看看自己的儿子也没做到。就好像一直生活在象牙塔的人,忽然发现失去了玻璃罩的世界如此险恶。

而曾经让他安然的,是自己柔弱的妻子还有年轻的孩子。

李懂强忍着不哭,眼睛却是红红的。庄羽的父亲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样“你们照顾好自己,都好好的。”

他又说,“庄羽的妈妈没事儿,医生说大概是暂时性的精神损伤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他喝了一口茶“我就是告诉你们一声,免得你们有心理包袱。”

他冲着顾顺说话,眼神总是瞟着李懂。李懂觉着,他大概是在透过自己看庄羽吧。

他们聊了挺久,庄羽的父亲毕竟是个经过事情的人,虽然会很颓唐,但他知道怎样让自己恢复过来,还带着庄羽妈妈的一份。

“往常都是他俩比我更坚强,这次得换我了。小羽在天上看着呢。”

电影早过了高潮,留下一点尾声。在战场上经受了无数磨难的年轻男孩,发现在现实生活中自己的磨难只会更多,他颤抖着声音问自己姐姐“你究竟有没有为我骄傲过。”

姐姐抱住他“一直都是。”

 

顾顺和李懂在指挥学院的借调课程并不算难。虽然蛟龙经常在比武中并不算优势,甚至连海上项目也被陆军嘲笑。可是他们的狙击很强,这一点在各队里也算是共识。这荣耀是前辈们一起打下地基,再由顾顺和罗星一枪一枪攒起来,如今罗星没了,李懂就要替他守住这个制高点不少慕名来观战的人带着不服气的心理来试探,最终只能承认,蛟龙的双子星从来不是浪得虚名,那个观察员也算是个中翘楚。

他们临时组成的队友笑着将两人高高抛起,庆祝这场难得的胜利。顾顺嚷嚷着自己恐高,李懂笑着被抛上高空,却猛然想起,庄羽的初中是在石家庄念的,离这个学校并不远。不知道他是不是偶尔看到过这里的人,才有了那个想考军校的愿望呢。

很多事情他们没法一一考究,人的一生几万个小时,他们所能窥见的片段不过万分之一。但只要这万分之一被记住了,剩下的也许都没有那么遗憾了。

他们在这里呆了不到一周的时间便回了蛟龙,李懂深深觉得自己缺了不少训练,便去了操场的,结果一不留神被新来的机枪手放倒了。这人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看起来几位可亲,顾顺叫嚣着不服,结果做了他第二个手下亡魂。

陆琛在一旁拍手叫好,哦,不,他做不到,他拍得是徐宏的肩膀。“顾顺也有今天啊!”徐宏笑眯眯,他确认顾顺绝对听见了。他也很期待顾顺会做些什么。

可是顾顺并没有等来打击报复的机会,他们就要分开了。

本来陆琛说是要下个月再调到后勤,但是临沂舰临时接到了命令,休整暂停,他们要去出海了。

时间就在这两三天,大家抓紧准备。杨锐说完,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陆琛。这就是说,在他们出海之后,陆琛要一个人离开基地了。

陆琛当晚就被摁倒了灌酒,他多年形状无端,因此在整个蛟龙都拉了不少仇恨。凡是没出任务的都要赶来揉搓一番陆琛,没办法,欺负他是真的很有成就感。

陆琛气喘吁吁的,他一只手抵不过这些人,最后嚎着舰长啊舰长他们欺负残疾人,有人捂住他的嘴,还敢告状,兄弟们,接着弄他。

陆琛怕痒,愣是没能直起腰来。李懂看了眼顾顺,双方默契决定他们那天见到的人都不要告诉陆琛了。别人也许可以说出口,可是陆琛,没法再让他为这些事烦心。

最后大家东倒西歪,楞是让可乐放倒了好几个。二队的狙击手抱着琛哥大哭,都亲上了,说哥你以后要给我写信啊,哥我会想你的。

顾顺啧啧称奇,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人原来表达感情这么奔放。李懂白眼他,就你含蓄。

最后一帮人都及时溜了,老实的李懂留下来收拾残局,顾顺当然认命跟着。陆琛哼哼哼乱喊,石头给点糖。庄羽哪儿受伤了给哥看看。接着就是乱乱七八糟的人名,到了顾顺就变味儿了,顾顺你个王八蛋。

李懂没拦住,顾顺跑去踹了他一脚,说,再装醉我揍你了啊。

他指李懂,先收拾着,哥送他回去。李懂不开心“顾顺你又偷懒。”

陆琛被山地里的野风一吹立马清醒了,走得那叫一个正经。他从口袋里抽出根烟,结果发现已经皱巴巴了,又找了根棒棒糖,佟莉之前给他的。“吃糖,堵住你的嘴。”

顾顺抱着胳膊“有屁快放。”陆琛也不扭捏,拆开棒棒糖咬在自己嘴里“顺子啊。你和懂事儿,不止是一般战友吧?”

顾顺浑身的毛立马竖起来“你想说什么?”他一严肃起来,眼睛带着刀子一样。

陆琛不怕他“别炸。你俩的事儿我管不着。要是有机会,我肯定就像你一样说出来了。可是顾顺,你别让队长为难。”

“他知道了?”顾顺立马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杨锐的观察力不比懂事儿差,他当然能看出来,徐宏当然能看出来,恐怕队里所有一队以前的战友都能看出来。

一起经过生死的人,对于这些事儿并不多么看重。可是别人呢,别人难道不会有什么说法?这种事情,就算高云想保住他们都难。

杨锐必然是知道的,他但他比别人都多一份纠结,又恨铁不成钢又又不忍心,话到了嘴边也说不出来。

李懂曾经问顾顺,哥,队长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我们要不要帮帮他。

这压力竟然是来自于他们。顾顺嘴角扯起一个无奈的笑,他揽着陆琛“放心吧,兄弟。”

临沂舰出了航,他们一直跟陆琛挥手,到了最后发现他消失不见。顾顺心里比谁都知道,陆琛大概去了新单位不就就会申请退役。

他看起来吊儿郎当,可是蛟龙的人,都是号称兵王来的,谁能受得了被别人当做伤残军人照顾体恤呢。

李懂事儿在一旁给自己的枪上油,他摸摸对方的脑袋,李懂冲他笑得一脸傻气。杨锐和徐宏大概又在商量什么。雾气蒙蒙的清晨,他们再一次离开了故土,航向不知名的远方。

 现实中庄羽家庭万万不可能这么惨,只是我强行设定而已,虽然其实想主要讲述的东西也没有讲出来吧。比如军校读博这块儿和一些其他内容很可能都不太符合现实。看完红海最心疼的就是庄羽了,然后一直想写这篇,结果拖延症了三个月。其实不是最开始想要的感觉了,但最开始的场景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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